」

又過了一個月，大軍終于返京，我抱著孩子站在府外等候，我想，這麼久沒有傳來壞消息，至少說明，他還活著不是嗎？

我和金玉站了很久，直到太陽落山，才看到一群人馬簇擁著從宮門的方向走來。

為首的男人坐在素輿上，他身上是一襲剛硬的鎧甲，頭發高高豎起，沒有玉冠，他皮膚變成了小麥色，嘴角扎滿了胡茬。

看到我，男人眼睛一眨不眨，半晌之后抬手停了素輿，慢慢下轎。

他一直扶著素輿的把手，走得十分艱難，他的腿上纏了厚厚的繃帶，可他還是執拗地獨自朝我走來。

待走到身前，看到孩子，他先是一愣，繼而崩潰地問我：「大珠……你竟然嫁人了？還生子了？」

我和金玉齊齊愣住，看著懷中的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，才跟著一起號啕大哭。

他明明箭中在胸口，為什麼傷了腦子？

晚上，元顥坐在床上看著襁褓中的孩子，再三問花嬤嬤：「這真是我的孩子？」

花嬤嬤翻了個白眼：「不信相爺去問問孫太醫。」

一提到孫太醫，元顥整個人都炸毛了：「什麼？就是那個擅長治不孕不育的孫太醫？他也來給大珠治過？」

花嬤嬤「嗯」一聲：「相爺走后，一直都是他來問診。」

元顥瘋癲地起身，摔在地上，起身碰了頭，又撞了柱子，最后花嬤嬤實在看不下去了，單手撈著他扔到床上，霸氣道：「腿折了就安穩些，折騰什麼？」

后來花嬤嬤告訴我，孫太醫是個老色批，昏君一心求仙不近女色，后宮那些女人急著有孩子傍身，個個都找孫太醫借種。

那老色批得了樂子又恐昏君怪罪，便對外說自己專治不孕不育，藥到病除，一包見效，于是那兩年，昏君雖不入后宮，后宮卻接連不斷地有孩子降生。

入了道的人心如止水，有一顆博愛的心，認為自己早晚都是仙人要普度眾生，何苦難為那些小生命呢？故而此事一直不曾被撞破。

我之前無子，元顥便也尋了去，出來的時候正巧聽到另外兩個太醫的墻腳，得知了此事，嚇得趕忙離開了太醫院，花嬤嬤是宮中老人，自然也知曉此事，自我有孕開始，便從不許孫太醫來府。

我捏著額頭問花嬤嬤：「你嚇唬他做什麼？」

花嬤嬤冷哼一聲：「就是讓他知道，以后閑著沒事少往外跑，公主為了生子受了多大的罪啊。」

28

第二日，元顥在府中辦了一場隆重的喪事。

我和金玉才知道，那個忠心為他擋箭的將士不是別人，正是百戶。

「嗚嗚嗚……她可真夠傻的，她又不喜歡元顥，為他擋箭做什麼啊。」

「我們說好的, 等元顥有了夫人, 我們便求他簽下放妻書，一起去塞外生活，她騎馬我做生意, 過稱心如意的下半生……嗚嗚嗚……她怎麼半道上為別人擋箭去了……我可怎麼辦啊……我獨自去了塞外誰保護我啊……」

我抱著孩子，跪在靈前，鄭重地給百戶磕了三個頭, 想起她臨走前留下的那封信, 難過不已。

王家啊, 皆是忠君之后，她為元顥擋箭，不是對他有感情，她是知道, 這個國家需要元相。

好在，百戶的兄長活了下來, 我爹接他進京, 封了忠勇侯, 追封百戶為乾州縣主。

元顥回來之后, 便馬不停蹄地加入京中重建中, 三年左右，京中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。

金玉選擇留了下來，她說百戶走了, 她自己去塞外不安全，還是留在我身邊幫我照看孩子安穩些。

我爹感念李家地動之際慷慨解囊, 不僅一人一塊免死金牌，更是冊封金玉一品誥命，又讓她兄長做了皇商。

很多年以后, 我問元顥，他幼時為何去我家中。

元顥才告訴我，我爹根本不是什麼殺豬匠, 他本就是正統皇子，只是當年老皇帝駕崩得突然，才引發了宮變。昏君為了一己私利見機奪權, 后來也被我爹用殺豬刀劈死在煉丹爐旁。

我又問元顥既然喜歡我, 為何當初要娶那三個夫人，元顥嘿嘿一笑：「還不是因為我年輕帥氣又位高權重, 那些不安分的人都想攀附我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,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……」

我懶得理他，轉身去逗孩子。

卻不想，元顥這廝腿好了, 人漸漸也不正經起來。

他一把將我拽回床上，在我耳邊道：「大珠，可你要知道, 我雖入了虎穴, 可人還是干干凈凈的……」

窗外的桂花樹隨著風吹落了一地的桂花。

那香氣飄進窗子，我勾唇笑了笑，順手鉤住眼前的男人。

你看，我就說嘛, 我爹一個殺豬匠都能做皇帝，我堂堂一個公主，還能拿不下一個男人？

- 完 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