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

「大珠，你沒事吧，嚇死我了。」

元顥著急的面容放大在我眼前，他的臉臟兮兮的，頭發也散了，身上的白衣沾了幾道臟痕。

地裂很深，相府連同周圍幾棟房子倒塌成一片廢墟，只有激起的塵土在空中浮沉。

元顥眸色微暗，喉結微動，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下我的臉，猛地一把將我鉤進懷中。

「我還以為……大珠，還好沒晚……」

「公主啊，老奴的公主啊，老奴要進去救她～」

那邊花嬤嬤撕心裂肺地要往院子里闖，百戶一只手拽著她的手臂：「花嬤嬤，你什麼眼神啊，你看不見你們公主剛才被相爺扛出來了？」

花嬤嬤頓時尷尬地看向我，擦了擦眼淚瘸著腿走了過來：「公主，不是老奴丟下公主跑的，老奴想著這些日子公主老喊腰疼，一大早就去了宮里，想讓太醫配些藥，若是知道今日有這樣的事，老奴死也不離開公主！」

金玉和百戶也走過來，垂著頭道：「我今早帶著百戶去看鋪子了，不在府里，一看出了事，立馬就往回跑，百戶想沖進去救你，正巧相爺回來了，頭也不回地沖了進去，咱們絕對沒有丟下你的意思。」

金玉邊說邊哭，花嬤嬤也跟著哭，我有些感動，想起身去抱抱她們，卻發現被元顥抱得死死的。

那邊謝姨娘也被救了出來，只是她坐得遠遠的，在一棵樹下，一雙眼睛盯著遠處，一眼都不曾看過來。

22

地龍翻身的事一出，鬧得最厲害的當屬前朝余孽。

那些人借著地龍翻身一事大做文章，說天地人三才為一體，地宜寧不宜動，地若不寧有動，乃人君失政，是上天降下懲罰。

于是，他們響應神諭，反了。

為首的便是前朝一藩地王爺，他們集結了幾萬兵馬舉兵南上，趁著地動重建之機，直搗軍營，營中將士一時不防，死傷大半，百戶的爹和兄長為了救自己的部下遭了偷襲，她爹死了，兄長重傷不醒，國之無將，一時人心惶惶。

我連夜入宮，不過短短幾日，我爹竟蒼老了許多，兩鬢的發都白了。

他坐在龍椅上彎著腰，看到我，兩眼渾濁。

「大珠，你說爹，是不是錯了？」

「如果爹沒有造反，安安穩穩做個殺豬匠，是不是就沒有這次的地動？你一路上來，可有看到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？京中死了幾千人，多少老幼無辜就此喪命，大珠，爹是不是錯了……」

我一路走來看到的，的確如爹所言，死傷無數，京中的衙門全部大開收留難民，可那遠遠不夠。

我抬腿走上前，輕輕擁住爹，爹身子微微顫抖，聲音哽咽：「大珠，你走吧，跟著元顥走吧，天塌下來，有爹頂著，你們趁著那些人還未入京，快些走吧。」

「爹……」

我用力搖頭，不等我開口，元顥便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，他身上臟兮兮的，這幾日，他一直親自帶著人在街上救助難民。

看到我，他眼神閃了閃，繼而筆直地跪倒在地：「前朝余孽已打到乾州，若再不派兵，不出兩個月，他們就會攻進京城，臣，請求帶兵出征，請圣上成全。」

我猛地回頭看向元顥，他的頭伏在地上一直未抬，很是堅決。

他一個文官，一點武功都不會，他如何帶兵出征？這與送死有什麼區別？

他不是奸臣嗎？這時候，不該想著如何保全自己嗎？

「不行。」

我爹沒了平日的針鋒相對，哽咽道，「你當初答應過朕，以后會護著朕的大珠，你不能去，你帶她走，朕親自帶兵出征。」

元顥慢慢抬起頭，他沒有看向我，直直看著我爹，口氣堅決。

「地龍之事已讓百姓心中不安，圣上前往怕是難以讓將士們效忠。眼下正是多變之際，京中大軍不可再交由他人之手，唯有臣親自前往，才有一線希望，此仗避無可避，還請圣上早做決斷！」

不知殿中的香燃了幾根，我爹才許了他，元顥轉身離去，我的心也跟著空了一截。

23

元顥出發前夕，我去衙門尋他。

他正抱著一個受傷的小孩在懷中安慰，小孩在他懷中乖乖閉著眼睛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。

我站在遠處看著，想著如果我們有個孩子，他定然會是個好父親。

許久之后，他瞧見我，大步走了過來，隨手將身上的大衣脫下裹在我身上，我仰著頭看他，問出這幾日一直想問的問題。

「娶我，是你心甘情愿的嗎？」

元顥垂著頭笑了笑，隨手摸了摸我的臉：「我幼時去過你家，你同三廠公翻墻差點跌下來，我接住的你，你叫我神仙，你說長大了要嫁給我，你忘了。」

我一愣，半晌之后搖頭：「抱歉，我小時候經常跌下來，被很多人接住，我都說過這樣的話……」

元顥被噎了噎，捂住額頭無奈地笑了笑：「罷了，忘了就忘了吧，總歸你也嫁我了。」

我踮起腳尖湊到元顥唇邊，趁他愣怔的空，輕輕吻了上去：「你會回來的，是嗎？」

元顥愣了一瞬，繼而托住我的后腦勺狠狠吻了上來：「大珠，只要你等著我，我一定會回來的。

」

24

元顥是半夜偷偷走的，連句告別都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