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離開。
而他剛走,我的余光就被什麼冷白色的反光吸引。
我遲鈍看去,那竟是一柄開刃的匕首。
虞夕說,牧一鳴現在就被綁在我隔壁的房間,而這里沒有別人,就算他死在這……
我原地發了好一會兒呆,終于撿起那柄冰涼刺骨的匕首。
然后推開房門,緩緩走了出去。
7
昏睡一夜,醒來后我就坐在床墊上出神。
「早安。」醫生微笑著推門進來,「又是新的一天。」
新的一天,囚禁第五天……大概。
瞥見地上原封不動的早餐,醫生微微皺眉,「紅,你不想吃早餐嗎?」
而我緩緩抬頭,答非所問,「虞醫生,你看過《白夜行》嗎?」
他搖頭,「抱歉,我沒看過。」
「沒關系。」我雙手背在身后,輕聲道,「那我給你講一個別的故事吧。」
醫生溫柔笑了笑,「洗耳恭聽。」
「很久很久以前,有個女孩,因為年幼時一看見紅色就笑,所以被起名為『紅』。」
醫生一愣,詫異地看向我。
「女孩家境貧寒,卻深愛拉小提琴,也十分有天賦,于是有個惜才的老師便提出免費給女孩授課。」
「而每周與女孩一同上小提琴晚班的,還有一個男孩,他在小提琴上可謂毫無天賦,但有時他又會拉得特別好,像是被人調包似的好。」
醫生的表情微變。
「每晚男孩的父親都會開車來接男孩,女孩卻沒有父母管她,只能獨自一人回家,有一天上完課,外頭夜深了,又下起了大雨。」
「男孩的父親便主動提出開車送女孩,女孩也感激地答應了,于是男孩的父親先將男孩送回家,再繞路單獨送女孩。」
「也就在這條黑漆漆的路上,男孩的父親忽然將車停在路旁,他轉身看向后座穿著紅裙子,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女孩。
」
「那晚的雨下得真的好大、好大,大到蓋過了一切聲嘶力竭的哭喊。」
「而更戲劇性的一幕,也在這場深夜里發生了。」
「明明被送回家的男孩竟從后備廂里跑出來,他撿起路邊的磚石,發狂地一下、一下,又一下砸在……」
「大雨將血水沖刷得干凈,崩潰的男孩拉著女孩跑回家,將一切告訴了媽媽。」
「而男孩的媽媽是個視子如命的母親,同時也是一名杰出的催眠師。」
「于是為了幫兒子脫罪,媽媽先只身闖入大雨,將丈夫的死偽裝成車禍,再回到家給女孩清理痕跡,并對本就失神的女孩進行催眠,將她送回家。」
「最后男孩的媽媽以家屬的身份選擇對丈夫的『車禍』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帶著兒子直接搬家,塵埃落定。」
「只可惜媽媽能完美掌控一場弒父犯罪,卻永遠無法掌控一個人的內心。」
「從那以后,男孩的精神就崩潰了。」
「一是親眼目睹自己暗戀六年的女孩被侵犯,二是侵犯者竟是他從小敬愛的父親,三是自己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生父,四就是媽媽對父親的死竟不聞不問,而選擇暴斃犯罪,掩蓋真相。」
「又愛又恨,又愧疚又埋怨,四重復雜至極的感情疊加,男孩又怎麼可能不瘋?」
「至于女孩嘛,她好像忘記了一切,但從那以后,不管惜才的老師怎麼勸說,她也再沒有碰過小提琴,也再沒有穿過紅裙子。」
「故事,到此結束。」
醫生沉默地聽完,許久后才啞聲開口,「你……想起來了?這就是,你的故事?」
我沒有立刻回答,身子打擺地走向他,兩手一直背在身后。
「紅?」
「這是我的故事,是虞朝的故事。」我輕聲說著,將手從背后緩緩伸出。
而他渾身一僵,卻沒有躲開。
「也是,虞夕的故事。」
我伸出手,指腹用力蹭去他左眼角下的偽裝,看著那兒顯露出的一點紅痣。
「虞夕,你還要繼續演嗎?」
空氣至此凝固。
青年臉上屬于「醫生」的溫柔一點點褪去,剩下的也不是「虞夕弟弟」的那種乖順,而是一種全然陌生的冷血。
虞夕微瞇眼眸,他瞥向我空空如也的雙手,似乎意外那里竟沒握著一柄匕首。
「你不該發現才對。」他道。
的確,哪怕「醫生」這個角色從一開始設計的就不合理,但就像身處精神病醫院時,少有人會去考慮里面的病人是不是真瘋。
除非有人從旁提點,誰會輕易懷疑一個不正常人身上的不正常點?
何況這個虞夕對自己也真夠狠的,為了假扮他哥哥的人格,在我刺傷屠夫后,竟也狠心在自己肩上捅上一刀。
「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?」虞夕又問,「因為那張紙條?」
我搖頭,「更早。」
我看向他探到腰后的手,「可能你自己已經習慣了,所以沒意識到,你的手太冰了,而虞朝的手,很溫暖。」
虞夕一怔,手臂肌肉線條繃緊,神色有些莫名。
「所以從一開始跟蹤我、綁架我的人是你。」我陳述事實,意外的冷靜,「從頭到尾想殺我的人也不是虞朝,而是你。」
「你覺得如果當年沒有我,你的父親就不會死,你的哥哥就不會瘋,你的媽媽就不會東躲西藏,你美好的家庭也就不會分崩離析,所以真正想摧毀我的人,是你。
」
聽到這,虞夕忽然笑了出來,像是自嘲,「愛并摧毀,你還記得啊,那個四象限不過是我杜撰的,我恨你還來不及,怎麼可能愛你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