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那你為什麼不去處理傷口?」我又問。
影衛不說話了。
「抬起頭。」我不由得加重語氣,「看著我的眼睛。」
影衛恭順地抬頭,望來一對看上去明明冷淡至極,可其中感情卻沉重到足以將人燙傷的黑眸。
我不由得想起在四象限上,影衛人格的象限正好與醫生人格的相對。
「愛并摧毀」的反義詞——「恨并保護」。
又是一個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復雜感情。
「你恨我嗎?」我注視著他,試圖看透那雙黑眸。
影衛沉默不語。
「說話啊,你恨我嗎?為什麼恨我?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?」
面對我的一連串追問,他依舊只是沉默。
而這場默劇一直持續到了拉閘聲響起,房間重新陷入黑暗。
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問出,我也什麼記憶都沒想起。
我身心俱疲地嘆息一聲,感覺從始至終只有我一人在唱獨角戲。
正當我想摸黑坐回輪椅,一只手忽然穩穩牽住了我。
我一驚。
「我仍會保護你,直到我死亡。」他低聲道。
我愣了愣,忙轉身尋向聲源處,「什麼?」
然而那只手已經松開。
在完全的黑暗中,那短暫的溫暖簡直像是幻覺。
5
「喏,手機,小刀,鉗子我沒找到,只找到一根鐵絲,我看電影里都是用這個撬鎖的。」
虞朝的少年人格坐在長椅上,他微挑下巴,目光卻追隨著我的唇,「怎麼樣,我說話算話吧?」
還在發呆的我忙回神,瞧見少年掏出的一樣樣東西,后知后覺地欣喜。
是手機!
在被囚禁的第四天,我終于窺見了希望的曙光。
來不及對少年表示感謝,我搶似的奪過手機,緊張得手都在抖。
1、1、0——
「嘟……」
沒信號。
宛若被從頭潑了一桶冷水,我的理智歸位,這才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的標識。
但我還不死心,不斷嘗試撥打,甚至跑到房間的各個角落高舉手機,想捕捉哪怕一絲信號。
「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」
心臟隨著乏味的忙音一點點沉下,我的喜色終于褪去。
果然,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。
看出我的失落,少年皺了皺眉,「電話打不通嗎?」
「好像是沒信號……」我強打精神,堆出笑來,「不過還是謝謝你,小刀和鐵絲我就收下啦。」
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,忽地伸出兩根手指,將我的嘴角扯下,「不要假笑,難看死了。」
我面上一僵,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親昵,少年觸電般收回手,漲紅了臉,「笨、笨蛋!不高興就不高興,假笑的難看死了……」
我遲鈍地眨巴眼,「你看得出,我不高興?」
他偏過頭,悶悶道,「不只是今天,上次也是,你的樣子就差哭出來了,和我約會就這麼不開心嗎?」
我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。
我現在的樣子,看上去快哭出來了嗎?
少年垂下眼簾,「你……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」
我一怔。
喜不喜歡?
少年的聲音有些嘶啞,重申道,「因為你失憶了,忘記我了,所以你不喜歡我了,是嗎?」
我抿了抿唇,神色復雜。
假如這一切沒發生,假如我真在少年時遇見虞朝這般的少年,我想我一定會心動的吧。
可現實是虞朝綁架了我,這青澀又美好的初戀只是他的妄想——
那還喜歡個鬼。
但我當然不可能實話實說,正準備編幾句哄一哄他,「沒有啦……」
少年卻抬起眸,執拗地盯著我,「其實,我從小就不是一個心定的人,我坐不住,更待不住,夢想是玩遍全世界,可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,我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住進了一個溫暖的小屋子,再也挪不動。
」
「從那時起,我就想多待在你身邊,想為你戴上鉆戒,披上婚紗,想和你在一個大房子里養貓養狗,想和你一起變成白頭發的老爺爺和老奶奶,每天在夕陽下的公園里手牽手散步。」
「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,你也可以說我幼稚,我只知道我想成為你人生和未來的一部分,我想每時每刻都參與到你的生命里,我想陪著你,直到我生命的終結。」
說到最后,少年的眼睛紅了,嗓音也強忍哽咽,「所以,不要忘記我,不要拋棄我,好不好?」
我呆在那兒,心跳一點點加重到胸腔都開始作痛。
從來沒有人像這樣認真地和我告白過。
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是這般的重要。
更從沒有人這般熱烈地愛過我。
可偏偏那個人是個瘋子,是綁架我的殺人犯。
命運啊命運,你到底在想什麼?
「好。」我胸腔發悶,喉間腥甜,「只是,我可能,不會在這待很久。」
我遲早會逃走,而你……
聽見我答應,少年的黑眸先綻放出光彩,接著又被我一句「只是」給熄滅。
「為什麼?」他兩手攥拳,有些焦躁,「難道你父親又要帶你搬家了?」
父親?又?
捕捉到關鍵詞,我斂眸掩去神色,「我不太清楚……但我回家的時候,他表現得很奇怪,他對我……」
我故意語焉不詳,少年也果真激動起來。
他一把握住我的肩膀,手臂上青筋迸起,「他又對你做那種事了?!」
我低眉不語,算是默認。
「那個禽獸!畜生!」
少年雙目充血,身子壓抑不住顫抖,像是即將暴走的野獸,「我一定要殺了他!我一定要殺了他!」